“大家都圍著這些事在轉圈”

 在半月談記者采訪中，多名科研人員反映，他們(men) 被繁雜的非科研工作所累，真正搞科研的時間“都不夠用了”。

 需要填寫(xie) 的材料五花八門。一位專(zhuan) 家說，申請基金項目書(shu) 、評審意見、檢查考核和評估材料等，一年要寫(xie) 幾十萬(wan) 字，問題是這樣並不能產(chan) 生現實生產(chan) 力。“寫(xie) 這些東(dong) 西產(chan) 生不了直接成果。”

 “很大精力都花在寫(xie) 申請基金項目書(shu) 上。”華東(dong) 地區一名高校特任教授說，自己一個(ge) 項目書(shu) ，圖片就打磨至少10遍。如果有的科研人員頭上沒有人才“帽子”，申請項目則要付出更多精力。“拿不到項目，考核就完不成，理論上說可能被降職降薪，甚至被辭退。”

 主動或被動參加各種會(hui) 議，成為(wei) 一些科研人員的“煩心事”。有科研人員以學術研討會(hui) 舉(ju) 例，此類會(hui) 議對促進學術交流、推動科學進步作用巨大，但近年在一些行業(ye) 和領域，學術研討會(hui) 一定程度存在泛濫走偏的情況。

 “一些領域類似主題的研討會(hui) 在不同城市、單位多次舉(ju) 辦。如果科研人員頻繁到各種會(hui) 議上作報告，就很難有足夠時間做研究。”中部地區一名高校教授告訴半月談記者，一些同質化、低質量的學術研討會(hui) 占用科研人員大量時間，尤其有的會(hui) 議還要求有領導職務、有頭銜、有“帽子”的人參加。

 參加科研項目評審，本是科研人員“分內(nei) 事”，但為(wei) 了爭(zheng) 戴各類“帽子”，有的四處“求人”，甚至請托、“打招呼”。一位高校教授反映，為(wei) 了維護關(guan) 係、拿到經費、得到資源、戴上“帽子”，一些科研人員不得不學著與(yu) 人交際、迎來送往。

 在一些本應專(zhuan) 注於(yu) 高精尖科研的重點實驗室，部分科研人員的精力被接待、參觀等事務占用。“我們(men) 實驗室平均每3天接待一次。”一名高校重點實驗室負責人說，參觀方來自相關(guan) 院校、政府部門等，每次接到參觀任務後，就要安排相關(guan) 科研人員介紹，不時遇到“走過場”式參觀。

 部分科研人員還反映，他們(men) 要應付各種非科研類考核，如學生創新創業(ye) 、校企合作等方麵任務，並上報各種獎項，“大家都圍著這些事在轉圈”。讓他們(men) 感到困惑的是，越是頂尖、高水平團隊，越應專(zhuan) 注科研，但現實似乎陷入“水平越高、負擔越多”的怪圈。

苦了專(zhuan) 家、誤了科研

 對於(yu) 科研人員來說，繁重的非科研工作負擔不僅(jin) 擠占寶貴的時間和精力，還束縛住手腳和創造力，影響科研效果和成果產(chan) 出。

 背後原因令人深思。有高校人事處幹部認為(wei) ，相關(guan) 人才評價(jia) 體(ti) 係還不夠多元，破“五唯”（即唯論文、唯帽子、唯職稱、唯學曆、唯獎項）仍有大量工作要做。同時，一些體(ti) 製機製的慣性仍然存在，如人才“帽子”與(yu) 個(ge) 人待遇、項目、經費等掛鉤。此外，有的不合理工作負擔還與(yu) 焦慮心理和學術風氣走偏有關(guan) 。

 多位科研人員直言，“評來評去”的“帽子”工程、“報來報去”的“格子”工程、“請來請去”的“麵子”工程，苦了專(zhuan) 家、誤了科研。

 “現在不敢申報項目，報了就要去‘求人’。越大的項目、越大的‘帽子’，就越需要做‘工作’，有的最終變成誰關(guan) 係好誰上。”一位行業(ye) 領軍(jun) 人才對科研不正之風表示擔憂，認為(wei) 一些項目申報，報來報去，最後變成“考驗人性、考驗人心”。

 這種擔憂有一定普遍性。今年10月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(hui) 網站刊發《2024年不端行為(wei) 案件處理結果通報（第二批次）》。此次通報的10起學術不端案例中，某高校教師在項目評審過程中請托、約定答辯問題，並在自己成為(wei) 評審專(zhuan) 家後泄露身份、為(wei) 他人提供幫助的案例，位列其中。

 讓受訪科研人員憂心的是，此類風氣之下，有的人無法心無旁騖地攻堅克難，容易患上科研“浮躁症”。“科研人員的心態一旦亂(luan) 了，就再也坐不住‘冷板凳’了。”一名高校科研人員說，長此以往，對學術環境、學術氛圍和科技創新活動恐造成不利影響。

以釘釘子精神為(wei) 科研人員“減負”

 黨(dang) 的二十屆三中全會(hui) 提出，擴大財政科研項目經費“包幹製”範圍，賦予科學家更大技術路線決(jue) 定權、更大經費支配權、更大資源調度權。強化人才激勵機製，堅持向用人主體(ti) 授權、為(wei) 人才鬆綁。

 進一步推動全會(hui) 精神落實落細、見行見效，還須為(wei) 廣大科研人員做好“加減法”：一方麵，做減負的“減法”；另一方麵，做技術賦能、多元評價(jia) 的“加法”。

 長三角地區一所重點高校研究員認為(wei) ，可在充分調研了解科研人員負擔種類、根源的基礎上，製定切實有效的“減負”舉(ju) 措，比如完善人才評價(jia) 體(ti) 係，摒棄唯“帽子”傾(qing) 向，簡化項目評審意見、檢查考核評估等材料要求、評審流程，減少不必要的低質量會(hui) 議等，預防“不合理負擔”新“變種”，保障科研人員將主要精力用於(yu) 科研工作。另外，在科技日益發達的今天，各地可整合大數據、大模型等技術，賦能項目評審、材料申報等，讓科研人員能從(cong) 表格、材料中解脫出來。

 目前，一些高校開始探索不以論文為(wei) 評價(jia) 人才的單一依據，並拓展到以實踐型、應用型成果來多元評價(jia) 人才。受訪科研人員期盼逐步建立以科技創新質量、貢獻、實際效果為(wei) 導向的分類評價(jia) 體(ti) 係，繼續深化科技體(ti) 製改革，激發人才創新活力。